渡荆门送别[1]
渡远荆门外，来从楚国游[2]。山随平野尽[3]，江入大荒流[4]。
月下飞天镜[5]，云生结海楼[6]。仍怜故乡水[7]，万里送行舟。
【注释】［1］荆门：荆门山，在今湖北宜都西北、长江南岸，隔长江与北岸虎牙山对峙，形势险要，古为巴蜀荆楚之间的要塞。［2］楚国：楚地。荆门是楚国的西塞，出了荆门就到了楚地。［3］平野：平原地带。［4］大荒：广阔无际的原野。［5］“月下”句：写江中明亮的月影，有如明镜从天空飞下。一说船轻快地顺流东下，看到月亮就像飞镜一样坠下去。［6］海楼：海市蜃楼，是日光在水面不同密度的空气层中折射而形成的幻景，望去如同城市、楼台一样。这里形容江上云霞的美丽景象。［7］怜：爱，留恋。一本作“连”。故乡：指长江上游流经的四川，四川是李白的故乡。
【点评】这首诗是开元十三年（725）春天，李白二十五岁时初出三峡，渡过荆门时所作。全诗壮阔高远，神采飞扬，写出荆门时所看到的景物，表现了诗人的胸襟和气魄，传达了离乡远游时对故乡的依恋之情。首联交代了舟行的历程。首句即紧扣题面，写出了此行的目的地。诗从平淡无奇中透露出作者进入一个新天地的兴奋和喜悦之情。颔联紧承首联，描写江汉平原即茫茫楚地上的开阔景象。写的是实景。荆门是长江上游与中游的交界处。自此而上，山峦萦绕，江水在崇山峻岭中流过；自此而下，进入广袤的平原，江流也不受高山与窄峡的束缚而平铺远流。因而后代沿江而下的文人，舟行至荆门，无不想起李白这两句诗。与李白同时的伟大诗人杜甫作了《旅夜书怀》诗，有“星垂平野阔，月涌大江流”的名句，可以与李白的诗句相媲美。颈联由描写昼景转为夜景，写的是虚景。上句写的不是空中之月，而是水中之月；下句写的不是海市蜃楼，而是江上生出的云气，如同海市蜃楼的幻景。这二句是神来之笔，写出了江上云月瞬息变化的奇景，也是极为浪漫的艺术想象。两句连用“下”“飞”“生”“结”四个动词，用拟人的手法，将天上与江面联系在一起，展现出琼楼玉宇的美丽境界，使人心驰神往。尾联照应题面，表现了游子对于故乡的思念之情。一个“仍”字，突出了作者对故乡一如既往的感情。“故乡水”，一面触动作者的诗思，一面更激发诗人的感情。古往今来的送别诗，一般都要有真正的送行人出现，李白的这首诗却并非如此，他异想天开，把故乡的水当作友人来对待，以江水东流伴舟远行，寄托自己别离的情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