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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能一直站在你身边唱悲伤的歌

4/1/2019 11:51:04 PM 人评论 次浏览

1

很多年后,梁舒遇到卖米花糖的还是会跑上去买一块,拿回家,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它,然后抹干净掉下来的渣儿。身边的人会好意提醒:别买街边的东西,不干净,现在超市里有卖,小包装的。

甚至宗陶会买来,放在她茶几的抽屉里。可是,三个月五个月,那些包装好看的米花糖从没拆开过。在路上遇到,梁舒仍然会去买一块,回来慢慢吃。那像是个仪式。

梁舒的很多事情都是宗陶没办法理解的。比如,她总爱买那种白色的地毯丝钩各种帘子,冰箱帘、空调帘、沙发帘,甚至连小小的的凳子她也要钩上帘子。宗陶问她是不是准备跟他结婚时做嫁妆,梁舒的嘴角微微翘起,算是回答了他。

宗陶不喜欢太肃静,他出差去云南回来,买来各式各样的蜡染,颜色浓烈,图案夸张。他说:再别绣那些了,有那功夫歇歇多好,看你瘦得,迎风都怕被吹跑了。

梁舒仍是不声不响地笑,然后我行我素。她从来不反对宗陶,但也绝不赞同。她从来没说过不爱宗陶,但也从来没说过爱。

有一次宗陶发了脾气,他说:你能不能快刀子割肉给个痛快的话,这样不死不活的,咱这婚到是结还是不结?

梁舒那边仍是没话,宗陶看过去,梁舒的下巴上往下淌泪,手里仍是握着那早就磨亮了的钩针,一板一眼,线收进去,挑出来,不知所以然地成了一朵白色的花。

宗陶叹了口气,靠过去,抱住她,喜欢有什么办法呢,认识她时,她就是一杯温吞水,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,静静地呆在他身边,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他愿意的,上赶着的,有什么好抱怨的吗?

人总是得陇望蜀的。得到她的人,便想要她的心。宗陶问:真的没办法忘掉他吗?

梁舒的眼泪越发汹涌。

2

宗陶在鱼市场找到关中时,他正穿戴着长长的皮手套跟人吵:说好了35一斤不能挑,你那手往哪摆呢?

宗陶站在一边足足等了半小时,关中才把那一架吵完,他把一堆沾了腥气的钞票扔给身旁妖娆的女子,他说:要你啥用,我吵架时,你到是上啊!女子翻了翻眼睛,继续往指甲上抹黑色的指甲油。

宗陶走过去,关中哟了一声,他说:这么闲,来买螃蟹?随便挑,我给你最低价。

宗陶说我能跟你谈谈吗?这话说出去像被蒸发在空气里,谈什么呢?说梁舒还爱着他,然后把梁舒拱手让给他吗?

还是跟关中坐在了路边的茶水摊子上。关中穿着大短裤笈着旧拖鞋,手上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疤,大大小小的划痕。

关中一口几乎吸掉了半只烟,他的眼睛瞅着街上,说:你们快结婚了吧?

宗陶嗯了一声,过了好半天又说:梁舒不快乐!

关中很大声地笑了几声,他说:她那是娇小姐的臭毛病,让她来卖三天螃蟹,每晚累得要扯猫尾巴上床,看她还提不提快乐的事儿!

宗陶骂了句脏话,他说:真他妈的不知道梁舒看上你什么了,就你,能给他什么!

关中站起来,拍了拍宗陶的肩膀,他说:兄弟,这话算你说对了。

晃晃当当走了几步,关中又回过头来说:女人就是要人陪,你对她好,她心里都知道呢!

吃晚饭时,宗陶往梁舒的碗里挟了块鱼,说:我见着他了。他还是那副德行。

梁舒嗯了一声,不再问。宗陶没忍住,说:他身边又换了女人,这次是绿头发黑指甲的。梁舒低头往嘴里扒拉饭。好半天,她说:明天,我们去看床吧!

两个人看电视时,梁舒手上钩的杯垫拆了又拆。宗陶接过去,说:别钩了。

梁舒停了手,两个人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《北风那个吹》,宗陶拉过梁舒的手,那手很凉。

梁舒慢慢靠过来,抱住宗陶,轻轻啜泣,她说:如果这辈子只遇到你有多好。

可人生是没法预期的。

3

那年梁舒15岁,爱吃米花糖,是个胖妞,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瘦下来,梳短发露出光洁修长的脖子,穿格子裙海魂衫。可是米花糖好吃,肚子也总像是个无底洞。她被那些青春小说里的人物弄得泪水涟涟时,胃口好得出奇,她不喜欢自己,她也讨厌同桌宗陶叫她梁小肥。

那个夏天,城市里开了家跆拳道馆。某一天她逛街时路过,看到里面的穿着白衣白裤的人个个身体修长,她想那或者是项减肥的运动。她把历年攒的压岁钱全都取了出来,报了名。

每次放学,梁舒都骑着自行车穿行大半个城市去跆拳道馆,在那里,她最小,大家都叫她胖姑娘,她好像也并没觉得是侮辱。

青春如白日放歌,快乐和忧伤来去都不需要太多理由。

那是个普通的日子周六,阳光有点好,梁舒听到卖米花糖的敲锣声,追了三条街。没追上卖米花糖的,却看到几个人在围打一个男生。

梁舒犹豫了一下,冲过去喊:警察来了。男人们如鸟兽散。蜷缩在地上的男生免强站起来,冲梁舒呲牙咧嘴地笑。他说:美女救英雄。

那是第一次有人说梁舒是美女。梁舒抛了个卫生眼球:你是小偷?

那人举了举手里的钢条,我拣的。

男生叫关中。梁舒笑,关中大侠?别逗了。男生急扯白脸地说:我真叫关中。

卖米花糖的过来了,梁舒才想起自己的目的。她去买,他脏兮兮的手付了钱。不过五毛,梁舒没跟他争。

关中是个好玩的人。总是晃荡着,梁舒以为他是无业游民。其实他在上一所技校,学电焊的。

梁舒睁大眼睛说:火花四溅那种?

关中拍了梁舒的脑袋一下:你以为是李咏砸蛋啊!

不知为什么,梁舒跟关中在一起很舒服。不像在宗陶面前,她总害怕说错话让他笑话。

关中带梁舒去KTV跟狐朋狗党唱歌,某狐朋友说:大姐唱一个呗!关中狠狠给那家伙一拳:猪,叫大嫂。

梁舒的脸比樱桃还红。再见时,那群参差点齐的男生齐齐地叫大嫂。梁舒不应,他们也叫。

某一天,走进一家小店,店主在钩各种各样的白色帘子。梁舒喜欢,叫嚷着要学。关中切了一声,说,你笨得跟熊似的,钩出这个我吃了。

梁舒不服气,买了针线跟店主学。基本针法很简单,难的,就要买本书了。

买的钩针不好使,梁舒抱怨。没几日,关中送了跟店主一模一样的钩针。梁舒又惊又喜,问哪弄的。关中很得意,我们学校的车床啊,我自己磨的。

关中的手上是血淋淋的,水泡破了。梁舒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。她说:你傻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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