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说《笑傲江湖》又要被改编翻拍了,感慨万千。
曾和几个朋友讨论,什么是江湖?有个古龙迷,爱着古大侠的江湖,最爱的江湖人物,却是金大侠的黄药师黄老邪。
对我来说,从小学二年级躲在沙发后面偷看《鹿鼎记》开始,金大侠书中所描摹的江湖,就成了我心中最最认同的江湖。虽然这之后其他武侠作家的书慢慢也看了不少,虽各有妙处,但我最信奉的,仍然是金大侠笔下的江湖。
很长一段时间里,金庸小说中的江湖构成了我对江湖全部的认知。在这个江湖中,少林武当两派必定是江湖里最德高望重的门派,峨嵋派必定只收女弟子,丐帮的镇帮之宝必定是打狗棒,至于那降龙十八掌绝学,帮主他老人家也必定使得虎虎生风。
有趣的是,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执著于这些“必定”。将近半个世纪,不知有多少武侠的电影电视小说游戏,都发生在了金大侠设定的江湖里。
江湖里,英雄侠士们“轻裘长剑,烈马狂歌”,一个个快意恩仇,谨记着“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”,最后,“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”。
读着这样的故事,我不禁也豪情万丈起来,只想练得一身好功夫,四处行侠仗义一番。在操场上做完课间操,总想着纵身一跃,直接跳上三楼教室门口,省得爬楼梯了;放学路上下雨,衣服淋湿了,总想着运起内功,身上衣衫立刻便被蒸干了;看见药店墙上挂着的人体穴位图,眼睛都亮了,仔细研究,说不定就学会点穴了呢?
幸好,我这些念想,都还在正常人的沉迷范畴里,离走火入魔尚远,并未如堂·吉诃德一般,沉迷于骑士小说,便真的去追寻骑士小说中的生活了。
这般纠结着长大了,明白了金大侠的江湖离我的真实生活有多远,也明白了江湖离我的真实生活有多近。《堂·吉诃德》是反骑士小说,只因塞万提斯看不惯泛滥且良莠不齐的骑士小说,看不惯当时某些社会风气。新派武侠小说在中国流行了将近一个世纪后,金庸自己写了一本反武侠小说《鹿鼎记》来封笔,此后,他再未写过小说——修改不算。
想来,金大侠自己写着写着,也在不断思索吧,思索到底什么是江湖,什么是江湖中人。年纪越大,经历的人和事越多,思虑越多,他笔下的黑色幽默也越来越多,反讽和反调越来越多,颂扬慢慢变成了追问和寻觅,最终成就了一本《鹿鼎记》和一个韦小宝。
谁料,读者看着看着,羡慕韦小宝的好似不少呢。
前些年火热的反武侠电视剧《武林外传》表达的内容也有意思:别想着闯荡江湖这种不切实际的事儿了,安安稳稳经营好自己的生活吧!
其实在我看来,武侠也好,反武侠也好,好的作品所追求的本质情感应该是一样的,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。小说里的设定是小说,但小说里的情感若想要妙起来,却非得是真切的情感不可。法家先贤有言:“儒以文乱法,侠以武犯禁。”行侠仗义这种个体行为,易主观易冲动,一不小心就成了缺席审判,自然要被来得规范得多的法治社会取代,但“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”的侠义情怀,且别丢掉的好。
就算“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”这种崇高的东西真就那么高标准吧,把江湖道义的概念降到最低限度,若当今社会上种种鸡鸣狗盗之徒,还能残留几分江湖中人盗亦有道的念头,“世风日下,人心不古”的骂声,说不定也能降低几个分贝。
再说到开头讨论“江湖是什么”的事儿,这个问题谁也没表述清楚。有位朋友说起一段台词:上个世纪90年代,徐克改编《笑傲江湖》为电影,片中,令狐冲说,想退出江湖。任我行问他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你怎么退?
还是那句老话,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