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赵元波
我读初中时的英语老师呀,不知怎的,也就一只眼睛,也不戴眼镜,却炯炯有神,像雷达一样,命中率达百分之九十九,即使最后一排的同学,一有风吹草动,比如上课想打个盹,传个纸条,同同桌嘀咕几句,都会被他一览无余,统统拿下,所以同学们在下面总结出四字真言:一“目”了然。一只眼睛竟然比那四只眼厉害得多,那张脸不怒自威,同学们一点都不敢大意,上课都认认真真地听他讲,下课都按他的要求去做,所以对于英语,同学们是又怕又爱,每次考试下来,多数同学都能拿个八十多分,这在当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,这是一所附设中学,虽说是中学,也就三个班级,一个年级一个班,一百来学生,七八个老师,多数还是小学老师临时给提上来的,像英语老师,竟只是个代课老师,不算正式编制,县办中学老师的英语教学水平与之相比都差了一大截,多数同学都能拿个八十多分,也算是“鹤立鸡群”,相当显眼的了,不能令人刮目相看。
据说,英语老师的一只眼是有来历的:小时候人调皮,“三天不打,上房揭瓦”,一次上树掏鸟蛋,从树上摔了下来,一只眼睛刚好戳到树枝上,就成了独眼龙,此一说;还有一说,这独眼龙老师呀,不听父母的话,被村里一个会法术的老头整治成这个样子:不听父母言,吃亏在眼前。这两种传说仅仅是传说而已,不可考,可信可不信。据说他曾两次参加高考都上了本科线,就因为他的眼睛,与大学无缘,又适值我们没有英语老师,才替补上来当了英语老师。我觉得我们很幸运,遇上了这样没有上过大学,教学水平又不亚于大学生的老师。不过,独眼龙老师的记忆力惊人却是我们领教过的,一次在课堂上,竟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,把《孔雀东南飞》这一汉乐府诗一字不落地从头到尾背了出来,《孔雀东南飞》共有357句,1785字,被誉为“古今第一首长诗”,其记忆力惊人可见一斑。
独眼龙老师上起课来也有他的独到之处。上课你得集中注意力,认真听他讲,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讲课的声音,一个英语单词,他先示范着读三遍,每读一遍,中间都有一定的时间间隔,让你充分听清楚单词的读音,对单词有个初步的印象,第二次读的时候,可以跟着他小声地读,之后,放开声音自己读,如果发现有的单词不会,乘热打铁赶紧问他,教会了单词,由我们在回家吃饭的路上拿着英语书边走边记,天天如此,所以直到现在初中时的单词,我仍然还记得清清楚楚,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在哪个地方记住了那个单词。上语法课的时候,不准记笔记,完全要靠脑子记住他讲的时态,句子的构成形式,第二天复习就用学过的单词来构词成句,巩固学过的语法,提问时回答不出来的话,就到教室的后面站着反省,站在教室后面也不会让闲着,你还得认真地听课,他的那一目了然的眼睛时时扫射过来,分明那扫射过来的不是眼光,而是让你无地自容的子弹,在这种“逼迫”之下,谁也不敢马虎。强将手下无弱兵,三年后的中考,我们的英语成绩有目共睹,就因为这,连城里的一些学生也来这儿补习呢。
英语老师给人的印象有点冷,冷若冰霜似的,但也有例外的时候。一次,英语考试,独眼龙老师监考,只见他坐在讲台上无所事事,拿起一支粉笔翻来覆去地玩,就像牛顿捡起那个砸了他头的苹果一样,左看看,又看看,似乎也要像牛顿一样要提出一个“粉笔定律”似的,聚精会神,非常投入。时机难得,我拿出书来,做起了答案的搬迁工作,一不小心,翻书的声音大了点,惊动了他,弄得我脸色大变,像一个平时特别规矩的孩子无意中闯了祸 ,却不是如何收拾残局似地,又如心里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,忐忑不安,就等他下来画个鸭蛋作废,谁知他却若无其事一样,仍然在玩他的粉笔,只是用他那一目指了我一下,没做声,我的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,咚咚直跳,一直熬到交卷,我都不敢正眼看他一样,总觉得有一只眼睛在盯着我。交卷时,我脸红到了极点,像个喝醉了酒的红脸汉,奉上试卷,三步并做两步,飞也似地逃出教室,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。
一直到现在,我都老想起那只“独”具的慧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