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事核研究和养猪,看似风马牛不相及,却被退休核专家张悦仁融为一体,与一般养猪专业户不同,一生从事核研究的他,经过一连串养猪失败打击后,终于迎来“成功裂变”,并毫不保留将“养猪秘籍”,无偿传授给乡亲们。
老有所为,退而不休
现年77岁的张悦仁,出生于广东紫金县临江镇一个淳朴农民家庭,通过刻苦努力,终于用知识改变命运。
20世纪50年代,作为拔尖人才,张悦仁曾赴苏留学,取得工科博士学位。学成归国,先在原国家核工业部从事机械研究,后任教于广东南华大学,直至退休。
作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科技专家,张悦仁一辈子心血,都倾注于科学研究和教书育人上,冷不丁退下来,空虚落寞,六神无主。“人生似幻化,终当归空无。”他觉得,与其虚度光阴,混吃等死,不如老有所为,发挥余热,这样活着才有意义。
他跟老伴商量,打算干点啥。老伴不同意:“咱俩退休金加起来1万多,不愁吃不愁喝,再说了,你也不掂量掂量你多大的年纪,每天溜达溜达,享享清福多好,何必操那份心呢?”张悦仁说:“我觉得老有所为,才能活得充实,如果一天到晚无所事事,我心慌得受不了。”
不顾家人反对,年愈七旬的张悦仁,开始了老年创业之旅。凭借自己对机械的擅长,不久,一个小型机械加工厂应运而生,从此,张悦仁全身心都投入到厂子的生产运营上,乐此不疲。老伴怕他身体受不了,也加盟进来。
如此干了两年,钱赚了不少,但如此“唯利是图”赚钱方式,有悖于创业初衷,令他心生厌倦。老伴看出他的想法:“咋样,我当初说啥来着,不让你干吧,偏逞强,这下好,你撂挑子走人,剩下这一大摊子咋办?”张悦仁顺水推舟:“不是还有你吗?”老伴问:“那你做啥?”他答:“回乡下种地,过陶渊明那种‘带月荷锄归’的田园生活。”见老头子去意已决,老伴也拿他没办法。
见一向景仰的大教授,竟要回村种地,村民们都迷惑不解,议论纷纷:“真新鲜,看来知识分子又要上山下乡,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啦!”有的劝他:“您老何苦呢,地是您这样的人种的吗?”
大部分村民都觉得,张教授过腻了城里优渥生活,想换种口味和活法,无非是消遣一下罢了。
从此,张悦仁一身老农打扮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栉沐风雨,夕露沾衣,人是越来越黑,忙活了一春一夏,到了秋天,竟颗粒无收,看来这地算是种到头了。他很快改弦易辙,突然对养猪产生浓厚兴趣。老伴气得嘴唇直哆嗦:“你就瞎折腾吧,不把自己折腾散架不罢休。”儿女也反对:“爸,养猪的活又脏又累,你那么大岁数,何必自讨苦吃,如果缺钱花,尽管说!”张悦仁答:“我啥也不缺,就想在有生之年,活得有意义……”
张悦仁老家,地处粤北山区,受经济大潮冲击,很多年轻人背井离乡,闯荡珠三角,农业被认为是一项没有前景的产业。这对张悦仁触动很大:“民以食为天,我当时就搞不明白,赖以土地维生的农民,何以对农业嗤之以鼻?”
少小离家老大回。虽远离故土五十载,但浓浓乡情,始终萦绕心怀,他觉得家乡优越的气候条件,非常适合农业养殖,他希望在有生之年,能探索出一条共同致富的路子,让父老乡亲都能过上富庶美好的生活。
“要想做很高深的研究,像袁隆平的杂交水稻,我不可能了,反过来我搞应用研究,成功了,推广开来,造福一方……”
博士养猪,注重“技术”
榜样力量是无穷的,因此,要想带动别人致富,首先要自己先富起来。
张悦仁从银行里取出15万“私房钱”,孤注一掷,全部投入猪场建设上。岁月不饶人,再争强好胜,毕竟步入垂暮之年,摆在他面前最大问题是年龄和体力,因此,必须找个得力助手,助自己一臂之力才行。
张悦仁很快想到乡下有个59岁的妹妹张仕群,养猪是把好手。于是做通了妹妹工作,兄妹俩决定齐心协力,甩开膀子大干一场。
2002年初,张悦仁出资15万,妹妹出资5万,一个小型养猪场应运而生。张悦仁买进一批仔猪,一天到晚守在猪舍,看着小猪活蹦乱跳可爱样子,心里喜欢得不得了。妹妹说:“猪不能当宠物来养,太娇惯猪会生病的。”张悦仁说:“养啥就得爱啥,这样才能养好它。”
养猪“试水”,可仔猪长势并未像他预料的那样好,张悦仁心急如焚,赶紧查找原因,问题出在饲养环节上。当地传统养猪方式,用米糠、玉米和豆粕等混合饲料直接喂猪。张悦仁发现这种传统饲养,最大弊端是营养吸收不完全,造成饲料浪费。“米糠粗纤维高,猪吃多了不易消化,如果饲料中粗纤维含量超过20%,就把豆粕中的营养成分带走了,猪没有充足养料供应,当然生长缓慢。”
通过查阅资料和反复实践,张悦仁终于找到了“养猪秘籍”——一种用发酵来改善饲料的好办法,饲料发酵后,米糠等不易消化吸收的粗纤维转化为糖,可以替代豆粕和玉米等价格高的饲料,这样不但猪的营养问题迎刃而解,而且还降低养猪成本,可谓一箭双雕。
“看来,农村搞养殖业不能因循守旧,必须依靠科技手段,探索出一条适合自己的养殖路子来。”
事实证明,发酵饲料可降低40%成本,且发酵过的饲料,更利于猪的消化吸收,很快他的“养猪秘籍”立竿见影,仔猪毛色发亮,增肥快,长势喜人。
饲养问题解决了,另一个困扰他的难题接踵而至。由于受技术、场地和资金等因素限制,在农村养猪,污染问题不太好解决,猪粪污水横流,臭气熏天,在如此环境下生存,猪岂能“心宽体胖”。在张悦仁看来,猪跟人一样,除了必要营养外,必须有良好生存环境,这样猪既少生病,同时活着也舒服自在,所以,要想养好猪,就要“以猪为本”,方方面面都要替猪着想。
为了解决这个棘手难题,张悦仁开始四处奔波,考察取经,经过半年运作,他成功研制出“育猪发酵床”技术。该技术是以锯末、秸秆、稻壳、米糠、树叶等为材料,以益生菌为菌种发酵而成,如此养猪模式,猪舍空气清新宜人,弥漫着醇酒芳香。
张悦仁说,他养猪遵从“三大主义”:一是消费者主义,让消费者满意,保证优质猪肉;二是环保主义,猪粪经过无害化处理,发酵变成沼气,实现绿色环保零排放;三是动物保护主义,让猪们舒心惬意快乐生活。
生猪的吃住问题解决了,看着仔猪们一天天像气球一样“膨胀”起来,张悦仁喜上眉梢。
斗转星移,在张悦仁精心管理下,养猪场初具规模,然而,就在这个节骨眼上,妹妹却突然提出不干了。
妹妹辞职原因:一是赚的钱远非想象的那样多;二是哥哥对养猪赚钱似乎心不在焉,更喜欢做各种试验,一研究出啥新技术,像发酵饲料和发酵床,村民上门请教,他都有求必应,传经送宝,将自己的养猪技术,无偿传授给人家,还经常深入农家,现场指导。在妹妹看来,哥哥这是做“教会徒弟,饿死师傅”的傻事。
张悦仁坦然道:“我搞实验目的,就是探索各种各样的技术,大家学习,共同致富,这有什么不好哇!”
天有不测风云,就在张悦仁的养猪事业蒸蒸日上之际,祸从天降,2005年一场特大洪水,将他的养猪场冲得稀巴烂。
那年夏天,暴雨滂沱,很快引发山洪暴发,因养猪场地势低洼,首当其冲,顷刻间,凶猛洪水一路横冲直撞奔来,张悦仁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农场毁于一旦,即将出栏的大批生猪被洪流卷走。他痛心疾首,欲哭无泪,多年心血就这样打了水漂,老人怎能承受如此沉重打击,一夜间须发皆白,人也一下子苍老憔悴许多。
老伴拉着他的手,哭求道:“老头子啊,猪不能再养了,再养的话,你这老命就搭进去了!” 固执的张悦仁掷地有声:“开弓没有回头箭,否则,我死不瞑目!”儿女们也劝他:“爸,你这是何苦呢,你看人家老人退休后,活得游哉优哉,再看看你,整天与猪打交道,你活得累不累呀!”张悦仁说:“人不能光为自己活着……”
养猪秘籍,传授乡亲
折戟尘沙,令他有了反省机会,养猪这些年,心血没少费,资金也投入不少,为何效益始终不尽人意。他觉得自己的养殖模式无可挑剔,猪肉品质也不错,可就是卖不上好价钱,这其中原因到底在哪里?有一次,他在报章中读到一则“卖点致富”短文,不由心里一亮,他移花接木认为,如果自己能养出一种与众不同、有卖点、品质上乘的猪来,何愁赚不到钱?
从此,他边查资料边四处奔波,没钱打车,乘坐相对便宜的摩托车,往各个乡镇跑。张悦仁身体并不好,摩托司机见他年老体衰,怕出事,没人敢带他。他就软磨硬泡,直到将人家的心磨软为止。
有一次,他偶然听说河源的蓝塘猪有灭绝危险,他觉得很好奇,便决定去寻找这种当地特有种猪。风驰电掣的摩托车,在崎岖山路上行驶着,车后坐着个白发幡然的老者,只见他双手紧紧搂着司机的腰,飕飕风声掠过耳际,五脏六腑都颠簸得似乎错了位。由于路途遥远,抵达目的地后,腿脚麻木的不听使唤,只好在司机搀扶下试着走几步,活动活动,血脉畅通了,他才能往前走。如此折腾,年轻力壮者都受不了,何况一个身体各种器官都退化的暮年老者,看来,为了东山再起,张悦仁是豁出去了,甚至不惜把老命搭上。
蓝塘猪原产于粤北蓝塘镇,曾被农业部列为“中国种猪”之一,上世纪80年代一直是广东主要养殖品种。后来,在外来瘦肉型猪冲击下,曾风靡一时的蓝塘土猪,因长势慢,个头小,瘦肉率低等缺点,逐渐被市场淘汰,淡出人们视野。
为了找到这种濒临灭绝的土猪,张悦仁可谓煞费苦心,一听说哪个地方有蓝塘猪,不管山高路远,立马坐摩托赶赴那里,如此奔波二三个月,依然难觅正宗蓝塘土猪身影。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,当地食品站站长李建军,为老人提供了该土猪线索。这样,张悦仁如愿以偿买回十几头蓝塘土猪。
有好心村民劝他:“这种淘汰土猪,生长慢,肥肉多,得喂一年才出栏,谁养谁亏本。”别人眼里弃如敝履的蓝塘猪,在张悦仁眼里,却是个宝,甚至是自己东山再起的关键。大家都坐壁上观,看张教授功败垂成。
张悦仁饲养蓝塘猪目的,想利用土猪来改良现有生猪肉质。于是他开始了杂交实验,最大限度地将土猪身上的全部优点,都遗传到生猪身上,如此猪肉才能卖上好价钱。
通过杂交,改良后的猪肉,果然肉质细嫩,口味独特,接近土猪,瘦肉率也比土猪提高10%,志在必得的张悦仁,觉得这下终于找到养猪致富门路,很是兴奋不已,他盘算着这批杂交出来的生猪,一经投放市场,买者如云,供不应求。可是残酷的现实又兜头泼上一盆冷水,将他浇个透心凉。
张悦仁煞费苦心杂交出来的优质猪肉,远未有他想象的那样大受欢迎,甚至还赶不上瘦肉型猪卖得贵,弄的他一头雾水。收猪人为他指点迷津:“猪肉好,不一定卖上好价钱,因为市场上,瘦肉型比较好卖,你的猪肉味道好是好,可是肥肉多,消费者不喜欢。”
张悦仁这才醍醐灌顶,市场上,决定猪肉价格高低的是瘦肉率,一般瘦肉型猪的瘦肉率超过60%,而他杂交出来的品种只有40%。没想到,费了半天劲,还没有原来瘦肉型猪卖得贵。张悦仁承认自己试验失败,他只得另觅它途,寻找新的生猪改良品种。
2008年的一天,电视播出有人养野猪致富,令他怦然心动,如果用野猪和蓝塘猪杂交,所产后代瘦肉率肯定高。
想法很快付诸实施,结果瘦肉率是提高了50%,可还是未达到60%标准,土猪不行,野猪也失败了,一脸沧桑的张悦仁不由喟然长叹,满腹苍凉悲壮,怎一个愁字了得。
岁月不饶人,难道说自己真的是“廉颇老矣”,不中用喽,以前多少科学难关,都难不住自己,没想到晚年竟被几头猪给难得焦头烂额。养猪六年,投入百万,换来的却是满头银发和一连串失败打击,壮志难酬,苦思冥想的张悦仁心犹不甘。
愈挫愈勇的张悦仁,重新振作起来,经过一番实验,一种集野猪、土猪、瘦肉型猪,三元杂交而成的优质良种应运而生,经过比对,这种猪不但味道鲜美,且瘦肉率高达60%以上,一经投放市场,大受欢迎。
经过几年摸爬滚打,张悦仁逐渐摸透养猪窍门,产品质量好是一方面,市场营销也很重要,酒好也怕巷子深。为使自己的猪肉卖上好价钱,张悦仁放弃传统肉摊批发,改为酒店直销和设专卖店统一零售,这样每公斤猪肉能卖上50多元,是肉摊猪肉价的2倍多。
市场红火了,张悦仁又想打造属于自己的生猪品牌,于是联手当地有名的老中医蔡向源,一同研究利用中草药添加剂,来养殖“蓝野”杂交优质猪种——茸参猪。该猪口感鲜美,肉香浓郁,还有营养滋补之功效,一经投放市场,深受广大消费者青睐。
张悦仁的有机生态“茸参猪”在本地打开销路后,又在广州遍地开花,他还打算将猪肉专卖店开到深圳、上海、北京乃至全国市场……
一晃七年过去了,如今,张悦仁的农场,已由一个变成三个,生猪年出栏量达2000多头,七年养猪获利400万元,成为远近闻名的“养猪大王”,其致富事迹还上了报纸和电视。
见张教授养猪养出名堂,村民闻风而动,纷纷建起猪舍,引进他杂交的仔猪。就连那些外出打工者也返乡,跟随张悦仁学习养猪。看着那么多村民被自己带动起来,养猪致富,他心里甚感欣慰,需要技术的,他无偿奉献;需要指导的,他欣然传授,对那些生活拮据者,他免费送上几头仔猪,鼓励他们致富脱贫。他说:“一人富了不算富,万紫千红才是春。”